【曹婴同人文】龙城凤鸣凡人歌

万法惟识

龙城凤鸣凡人歌
——曹婴同人文
03.2019  万法惟识

    “爹爹，我想再去看看小树。”

    濛濛细雨中，又是那条熟悉的小巷。父亲拉着她的手，默默走在身旁。先是一棵小苹果树，冬雨打在它纤细的枝杈上，爹爹说过：到了春天，树叶就会长出来的，还会长出红苹果。接着是一棵小梨树，上面的梨子去哪儿了？哦，对了，爹爹说让别的小孩儿吃掉了。然后是一棵小枫树，它的叶子是红的，但是现在叶子掉光了，会再长出来的。最后是几棵小樱树，一、二、三、四，它们还好小啊，但是到了春天，它们会开粉红色的花。再前面就是奶 娘的家……

    曹婴一直以来都在做这同一个梦，梦中的一切发生在父亲离开的那个早晨。在依依不舍中，父亲走了，曹婴哭了。泪眼中，她看到父亲没有回头。之后也再没回来过。

    今天是小曹婴最后一次去奶 娘家玩耍。过了年曹婴四岁，就该去跟先生读书了。每天都是曹昂拉着她走这几百步路，曹婴每天都会检视她的小树们。小树在长，曹婴也在长，父女俩享受着每天早上这片刻安宁。
    但是今早就要出征了。到了岔路口，本该就此分别，女儿却说：“爹爹，再陪我去看看小树好吗？”不顾妻 子反对，曹昂默默牵着女儿的手，走进了小巷。天下着细雨，轻轻打在脸上；曹昂看着幼小的女儿，眼角泛湿，不知是雨是泪。走过小巷，他只好放开女儿的小手，亲了亲她的脸颊，转身离去。
    曹昂随父亲去了宛城。本打算开春就回来，可是一天夜里，他倒在了箭雨之下，死时倚靠着一棵大大的樱树。

万法惟识

    父亲死时，曹婴只有四岁。一开始，她会哭，会哭着说：“爹爹，你不要生我的气，你快回来吧！”可是父亲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零星回忆：父亲抱着她哼唱，父亲拉着她看天，父亲背着她奔跑……回忆消散，她会哭的更伤心。后来，她不哭了，她学会了把眼泪埋在心底，但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好人要死，坏人要生。父亲在的时候，多少人对她和颜悦色，关怀备至，夸赞之辞不绝于口；可是父丧之后，这些人对她忽然形同陌路，冷眼相对。再后来，她恨。她恨那些所谓的英雄们，恨他们装模作样，不可一世；她恨她的敌人，恨他们为虎作伥，欺软怕硬；她恨一切天下人，恨他们为了苟活而装扮起来的伪善。她要做世间的强者，做自己的主宰，即便这强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冷酷无情，天良丧尽。“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她急不可耐的想要践行祖父的箴言，而此时父亲于她，已是一个不幸的俗子，一个愚笨的凡夫。
    于是，曹婴五岁时给祖父上书，请求祖父让自己习武。曹操欣然应允。就这样，曹婴六岁学习弓马，八岁学习兵法，十岁时编入曹操的贴身卫队，十二岁时能独当一面，十四岁时就成为曹操的侍卫统领。
    在一天夜里，曹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看见一匹白马，远远的向她奔来，眼看就要撞到她了，可是她只想一动不动。因为她想看清骑马的人，那人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忽然身后飞来一片箭雨，眼看就要射到白马和人。她大声惊呼，奋力帮他们遮蔽。而就在她的眼前，白马冲天跃起，化作一条白龙，在天际翻腾着离她而去。
    曹婴从梦中惊醒，夜风微凉，皓月当空，头脑中一片混乱。她想要取水解渴，一瞥间却发现地上有一卷书札。她想一定是哪个毛躁的婢女碰掉了书，于是弯腰把它捡起。借着月光，她读到：“…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这是《庄子·逍遥游》——大儒们都爱孔孟，可祖父偏爱老庄，于是曹婴也时常玩味这其中真意——这段说的不就是祖父吗？举世独 立，不计荣辱，这境界当今恐怕只有祖父一人能达到吧！可是后面好像还有……
    “报将军！有紧急军情，丞相传令进兵当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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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阳长坂坡，一片开阔的原野。曹操坐在坡顶，身边立着曹婴，一齐看着坡下纷争。
    一众战将把一人一马围在垓心。早有探马来报：此人怀中缚着一个婴孩，不知是否刘备之子。曹洪上前问道：“军中战将可留姓名？”来将答道：“吾乃常山赵子龙也！”曹操听罢，若有所思的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似乎要凑近细看此人容貌。曹婴赶忙跟随上前。
    曹操转头看了一眼曹婴，曹婴也关切的看着祖父。从祖父的眼睛里，曹婴似乎看到了难言的凄楚，这神情是曹婴从没见过的。曹操凝视着坡下说：“婴啊，你还记得这个声音吗？”
    曹婴愣了一下：这声音她觉着熟悉，可又着实记不清了，因此不知道如何回答祖父。
    曹操没等曹婴接话，仿佛自言自语：“这声音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我给了他性命，他又还给了我的人。这个常山赵子龙，声音像他，怎么模样也这么像他……”
    身边有人进言：“丞相，若此人所携婴孩真是刘备之子，当擒杀此人，不可放他走脱啊。”曹操如同还在梦中，缓缓答道：“张绣杀我曹孟德之子，今日我又要杀刘备之子了吗？”
    曹婴听到这句话，不由一阵心悸。她望向祖父，努力想在祖父的侧脸上寻找些什么，看到的却是一行热泪。曹婴明白了祖父的意思：这个常山赵子龙让祖父忆起了他的儿子，自己的父亲。对于父亲，祖父从来没有跟她提及，这是第一次听到祖父提起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祖父落泪。
    此时，赵子龙一番血战，几乎杀出重围。可在曹婴看来，赵子龙的武艺不过尔尔，若她出战，定能将其擒拿。军中早有神箭手拈弓搭箭，准备将其射杀。曹操见到弓手搭箭，恍如梦醒，急令：“休放冷箭，只可活捉！”
    那赵子龙好似也听到了军中号令，于是有恃无恐，越战越勇，连伤五十余员战将，突围扬长而去。手中挥舞着夺来的青釭剑，好不威风。
    “又一个自以为是的英雄。”曹婴暗自思忖。再看祖父，发现他瞬息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他的嘴角却挂着一丝狡黠的微笑，好似戏谑调侃着命运对他的作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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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后，凤鸣山。堂弟已然当上了大魏皇帝，曹婴出任兵马大都督，抵御诸葛亮北伐。
    此时的曹婴，身经百战，功成名就。人尽皆知大都督处事果决，我行我素，“宁我负人，不使人负我”；而只有她一人知道，自己还在做着同样的梦：小巷、细雨、父亲、小树……
    听说赵云做了先锋，曹婴心中暗喜。喜因有二：一是她早知赵云弱点，利用得当，定能将其制服；二是此番她大可亲手煞煞赵云气焰，也让世人知道，所谓英雄，与跳梁小丑无异。
    接战之前，西凉猛将韩德携四子求见，愿为先锋，奋力破蜀。曹婴应允。交战之时，曹婴细细端详起已显老态的赵子龙：面容苍老，须发斑白，眉宇间却还凝聚着一股英雄气概。这英雄豪情正是曹婴想要的。
    韩德四子先后出战，一一被赵云斩杀。韩德要上前搏命，被曹婴喝止，当日魏军败阵收兵。邓芝等人极力夸赞赵云，并上书诸葛丞相报捷。
    第二天交战，未等下令，韩德早已丧心病狂般扑向赵云。赵云趁着威势，三合下来即刺韩德于马下。魏军再次败退。曹婴故意放缓了速度，好让蜀军望见。赵云立功心切，下令急追。他想要让丞相和众人看到，赵子龙虽年已七旬，仍有廉颇、马援之勇。
    魏军且战且退，赵云带兵孤军深入。突然间，大批魏军从四面八方涌来，赵云身陷重围。身边战将一个个倒下，常山赵子龙还是傲然屹立。在山顶观战的曹婴看到这一幕，忽然想起了久违的父亲——父亲当年在宛城，是否正如眼前困兽犹斗的赵云？父亲死于乱箭，可这赵云却还活着，且活成了一世英雄。曹婴默默的引弓搭箭，对准了那颗须发斑白的头颅，心中默念：“当阳长坂欠你赵云一箭，今日奉还！”正当蓄势待发之际，她的手仿佛被另一只手牵住——那力量厚重而温暖，让她无法抗拒——缓缓的，她意识到，这是梦中父亲的手；她又想起梦中那匹向她奔来的白马，以及那条冲天而起的白龙。
    一声惊呼，曹婴手中的箭不觉间已然飞出。那箭掠过人群，径直飞向赵云面门，却又在最后时刻擦着赵云的面颊飞过，热血缓缓流下。赵云也如曹婴般吃惊：常山赵子龙一生征战驰骋，从未有半点损伤，而今却沥血疆场。就在这一瞬间，赵云仿佛心灰意冷，斗志全无，眉宇间的英雄豪气变为失神怅惘。
    魏军一拥而上，邓芝等人拼死护主。紧急关头，关兴、张苞兵至，救下了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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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营中，曹婴久久不能平复：既然她恨这世上“英雄”，为何却迟迟不肯下手？她箭法精湛，又为何会射偏？是赵云有神灵庇佑，能渡厄解难？还是父亲英魂再现，教自己远离业果？父亲无愧于世人，却死于乱箭，而她枉负一身武艺，竟射不死一个赵云！心中执念让她几近疯狂……

    宛城的冬夜冷风刺骨，淯水的寒气凛冽逼人，而曹昂却用一腔热忱让身边将士如沐春风。为人豪爽，武艺超群，宽人律己，身先士卒，贵为丞相长子，又得第一猛士典韦器重，曹昂成了将士们眼中的英雄。
    这天夜里，曹昂正接替酒酣的典韦守在父亲帐外，猛然间，四处火起，喊声大作。看到父亲惊慌失措，曹昂却愈加冷静。他把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战马让给父亲，吩咐侍卫们保护父亲快走，自己带了几十人断后。他让随从把营寨四周紧闭，只留正面一条通道，几十人便死守这条通道。此时典韦酒醒，但是失了双戟，只能徒手前来。曹昂抛给典韦一把大刀，手里银抢一挺，笑道：“典将军，比比看谁杀敌更多！”典韦仰天大笑。
    张绣领兵杀至，一改此前谦卑，抢指曹昂喝问：“曹操在哪？闪开饶你不死！”曹昂冷笑一声：“好一个‘北地抢王’，先过我这一关吧。”典韦待要上前，却被曹昂拉住，悄声说了句：“拖延死守！”只见曹昂挺抢疾冲上前，与张绣战在一处。张绣让手下突击，却被典韦殊死相搏，挡在帐前。几十回合下来，曹昂招招抢攻，不顾性命，抢神张绣已然捉襟见肘。曹昂心想：“若能拼杀此人，叛军自乱，我死不足惜！”张绣却想：“我一世英名，岂能坠于此人之手？”随即一声大喊：“给我拿下！”左右兵士随即围拢上前，张绣趁机走脱。身陷重围，曹昂依旧抢法不乱，叛军倒下数十人，他却屹立垓心。曹昂高喊：“张绣小儿，快来杀我！”“射杀！”谋士贾诩拂尘一挥，箭矢如雨，玉石俱焚。身中十余箭，曹昂再也站不住了，他一手杵抢，一手扶向身侧，着力处是一棵大树。自己曾在这大树下畅饮，这是一棵樱树。樱…婴…婴儿……

    曹昂消融在一片白光里。本该复归宁静，可他却在白光里疾驰，只为再见到雨中那年幼的女儿。也不知奔跑了多久，他猛然间又看到这个世界，看到自己静静的躺在樱树下，看到尸横遍野，满目疮痍。可是一切都像隔着一层水帘，无声无息，旖旎如烟。他无心此间的一切，只想再见到女儿。于是他飘飘荡荡，沿着来路回归故里，回到女儿身旁。
    知道女儿心中有恨，他用尽力气碰掉了一卷书札，好让女儿有所领悟；看到女儿箭在弦上，为了不让她越陷越深，他轻轻拉住了弦，拨开了箭。而今女儿痛苦万状，他知道时机已至，于是用尽最后的气力，化作一缕轻烟，悄然入梦……

    曹婴疲倦已极，沉沉睡去。在梦中，她仿佛还是孩童，坐在父亲腿上翻看着书简。“…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她想到了祖父，一生戎马倥愡，立下不世之功，封妻荫子，荣耀无上，如今却已化为一抔黄土；她又想到幼时的奶 娘，从未有过名字，目不识丁但心怀赤诚，生时清贫，死时安详，如今也已烟消云散；她再想到赵云，即便恃强争胜，名实不符，也难得他出生入死，不惜躯命，一生耽于功利，空留身后虚名；最后她想到父亲曹昂，英年早逝令人叹惋，丢下她孤零无依，痛苦万状，但他死得其所，慷慨无憾，而这一切苦难也才造就了今天的曹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曹婴反复玩味，心中若有所悟。

    此役之后，赵云告老还乡，不久病死榻上。曹婴自请卸职，解甲归田，不久隐姓埋名，销声匿迹。
    多年后，宛城搬来一个妇人，就住在大樱树旁。偶尔树下会传来悠扬的琵琶，人们知道这曲子叫《龙城凤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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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法惟识

后记：

    这篇同人文大概有三个来源，
    1. 《三国演义》第九十二回《赵子龙力斩五将 诸葛亮智取三城》。其中的夏侯楙正是曹婴的原型，韩德及四子被杀、赵云被困等情节均出自本篇。
    2. 影片《见龙卸甲》。曹婴这个人物诞生的地方，虽然是历史题材，但是影片里更多的是武侠片或者黑帮片的元素。曹婴这个人物在电影里略显苍白，所以本文着重从心路历程上把这个人物描画的更生动。
    3. 影片《Interstellar》(中译：星际穿越)。这是近几年来小编最喜欢的一部电影。除去科幻元素，影片中父女间穿越时空的爱是最让小编动容的。时间不息，空间渺远，过去的一切物是人非，但是人之常情是亘古不变的。
    于是，基于父女间的情感，描绘人心的变化，再结合人物、故事的历史背景，就有了这篇同人文。

万法惟识
09.03.2019

xiaozhuzhuQ

吹爆万法大佬的文采（感人肺腑）

钟意施丹

喜欢这个底

恂恂白鹿

这就是大佬应有的风范，才华横溢，给你点赞

上海水哥

这就是大佬应有的风范，文采四溢，给你点一万个赞

二区、羊羊

万法大佬文笔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