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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唐殿

[小说故事] 【虎啸龙吟】上篇·贰·扫平叛将孟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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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6 13:57: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节:临机决断(1)


“申仪送来了八百里加急快骑密报,向本督禀告:新城郡太守孟达与伪蜀诸葛亮暗中勾结、互送信物,已是真真切切叛我大魏,企图与蜀寇里应外合,肆行作乱。而今情势如此,却不知诸君对此事件意见如何?”

    宛城镇南大都督府署议事厅内,司马懿那沉厚有力的声音在四壁之间徐徐回响,仿佛一下接一下重重地震荡在他麾下每个将领的耳鼓中。

    “那还需多说什么吗?请大都督立刻向朝廷请旨前去拿他问罪便是!”曹肇一步跨出列来,抱拳便道。

    司马懿抚须不言,又举目扫视了一下案前其他将领。他们个个控背躬身一齐答道:“属下等恭听大都督号令,誓平逆贼!”

    “说来诸君或许有些不信:其实对这孟达投敌谋叛之事,本督早有预料。你想,他当初是为何缘由背主叛蜀来归的?只因蜀将刘封侵夺了他区区之鼓吹仪仗耳!这便可见得他实为见利忘义之徒了!这等卑鄙小人,无骨无节,见利而趋、遇害而避,岂可保其始终之操也?”司马懿脸色一肃,凛然而道,“不过,诸君亦不须担心——无论此贼如何腾挪使诈,如今皆已落在本督股掌之间,指日便可取他首级以正其罪!”

    然后,他双拳一抱,遥遥向北一拱,正色道:“为防此事走漏风声,本督决定立刻行使‘便宜从事’之权——在即日上奏请示陛下御旨的同时,行文征调豫州牧贾逵手下的三万人马,与本督先前帐下的本部兵马会合一处,由本督**统率,马上日夜兼程奔袭新城而去!”

    他此语一出,大厅内顿时一片沉寂,静得鸦雀无声。

    却见夏侯儒双眉微皱,终是按捺不住,出列道:“启禀大都督,依朝廷律例,凡诛杀二千石官秩的太守以上臣僚者,必须经由陛下颁诏施行。而今新君在上、圣意未明,依属下之见,您最好还是等到御旨批复下来之后,我等再依诏一道西袭而去!”

    司马懿眸中精光连闪,沉声而道:“此事本督已然思之烂熟,我宛城距离洛阳有千里之遥,往返奏议之间耗时难免会在半月长短。若要在此坐等圣旨批复下来,再在半月之后发兵西袭,只怕此事已泄密失机矣!本座等不及了,今日便要拔营而下!    “这个……大都督这等‘未批先行’‘先斩后奏’之举,只怕与朝廷礼法不合,实在是大大不妥啊!”夏侯儒早时奉了文帝曹丕和太尉华歆的密嘱,是专门负责监视司马懿有何非常之举的——今日见他居然“拜表即行、先斩后奏”,似乎忒也出格了些,忍不住仍要阻挡下去。

    司马懿却不与他多话,两眼如刀锋般在他脸上倏地横划而过——一伸手从腰鞘之中慢慢拔出一柄长约二尺八寸的雪亮宝刀,执在手中:那刀狭长如一弧新月,白森森的刀身上镶嵌着青、红、黄、蓝、黑、紫、碧等七颗不同光色的宝石,呈似北斗七星之状,莹然生辉。细看之下,此刀通体内外洋溢出一派莫名的典雅厚重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他缓缓将这宝刀横胸而捧,恭然而语:“诸君可识此刀乎?此刀乃是当年太祖武皇帝于本督诞生之际亲赠的上古神兵‘九曜刀’,它已伴随本督周旋中原近五十年——今日,本督恭奉此刀谨以顾命辅政之责而决定即刻发兵诛讨叛贼孟达,言出令随,定不可违!若有闻令不从者,便如此案!”

    他话犹未了,手中“九曜刀”凌空一挥,一道寒光闪过——“嚓”的一响,他面前那张书案,顿时被他这一刀齐刷刷劈了一角下来!

    夏侯儒一见,不禁被唬得悚然变色——这司马懿平素待人接物总是慈眉善目、一团和气,没料到他今日临机决断之际却是这般威严冷峻,凛然不可冒犯!看来,先帝和华太尉对他的明猜暗忌,也并非没有缘故的……他这一股咄咄逼人的霸气,就实在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看到夏侯儒一下被自己镇得蔫了下去,司马懿又收起了脸上的严霜之色,轻轻放缓了语气,娓娓而言:“本督亦知夏侯将军所言乃是关心本督的休咎安危,其意甚是诚恳。本督在此多谢了。待得荡平叛贼孟达之后,本督自会独力承担‘未批先行、先斩后奏’之责,一切均与尔等无关。”

    他的话讲到这般地步,夏侯儒已无言可驳,只得双手一拱,道:“大都督忧公忘私、大义凛然,属下自当叹服,一切唯命是从,决不违逆。”

    司马懿听了他这话,方才颇感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放下“九曜刀”,一下抓过令箭筒,便开始当仁不让地发号施令起来:“夏侯将军,你且率一万虎豹骑火速南下,前往当阳县与裴潜刺史的步卒会合,然后西进神农山脉,守好木阑塞口,阻断吴虏北上新城的援救之路!”

    “吴虏?孟达竟与吴虏也有勾结?”夏侯儒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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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6 13:59: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节:临机决断(2)


    司马懿瞧了他一眼,淡淡道:“据裴潜从江陵发来的密报:东吴近日有数百艘战船正在向西陵方向集结,这不是与孟达遥相呼应,又是为何?吴虏若从西陵登陆,则必从木阑塞前去策应孟达!所以,我军不可不在此处备兵预防。”
       
    夏侯儒听罢,却是有些不甘:“启禀大都督,末将甘愿亲率二万铁骑作为您的前驱直捣新城郡,而不愿虚置己军于南郡冗散之地!”

    “夏侯将军,本督调你前去木阑塞扼守,实有两大缘由:一则新城郡位于崇山峻岭、三面环水之中,地势崎岖坎坷,决非你帐下虎豹骑驰骋冲杀的‘用武之地’;二则木阑塞亦决非‘南郡冗散之地’,它是吴虏北上策应孟达的必经要塞。你若和裴潜在那里牢牢守好了,于我大魏而言实乃奇功一桩!本督届时一定为你专表请功!如何?”

    “末将受教,谨遵钧令。”夏侯儒听得心悦诚服,终于恭恭敬敬地上前接过令箭退入班中。

    “州泰听令——你在西南一域潜察日久,对新城郡一带的形胜要害之处应是了如指掌。本督特任你与牛金共为先锋大将,带领八千先遣队担当我军前驱,直抄最近的捷径,先行领路疾趋新城郡,在前面为我军逢山开道、遇水搭桥,闯出一条胜利之路来!”

    在帐下诸将又惊又妒的目光中,州泰一愕之后从侧席的座位上搁了手中正写着记录的毛笔,有些恍恍然立起身来,拼命压抑住满腔沸腾的热血,微微颤声答道:“属……属下遵命!”

    司马懿朝着他充满鼓励地一笑,又向牛恒吩咐道:“牛中郎,你立即亲率五千敢死之士,也抄最近的捷径,直接赶赴申仪所在的魏兴郡,与他齐心协力守好我大魏的‘西南门户第一关’——千万要警惕和提防诸葛亮从西乘虚来犯!”

    “末将领命!”牛恒双拳一抱,上前一步接了令箭。

    最后,司马懿伸手招来梁机,递给他一封信函和一只锦囊,道:“梁参军,你且带上本督这封写给孟达的亲笔信函与内藏本督‘缓兵之计’的锦囊,待眼下这场会议散罢就火速去见孟达。在半途之中,你再打开锦囊,读取本督所设的密计,然后依策行事,不得有误!”

    当梁机上前接过那信函和锦囊之时,司马懿忽地伸手将他重重一握,深深注视着他:“倘若孟达起了疑心,你也切莫失了分寸!本督大军一到,他必成齑粉!只是你定要小心行事、善自保重才是……”

    “大都督请放心——属下定当不辱使命!”梁机一咬钢牙,满面毅然之色,使劲儿地冲他点了点头。

    司马懿这时才转过身来,将“九曜刀”高举在手,肃然下令道:“其余诸将各率本部人马,携带好所有的冲车、云梯、霹雳车、狼牙*等精良军械和可支一月左右的粮草,由本督亲驾统领,紧随州泰、牛金等先遣队之后,以一日之时而兼行两日之程,衔枚疾进,速取新城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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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逊也答复要派兵从木阑塞来接应本座了!而且,他还在信中谈到会建议孙权封拜本座为辅吴大将军、荆州大都督……”孟达举起陆逊给自己写的亲笔复函,沾沾自喜地在孟兴、李辅、邓贤等眼前晃了一晃,“如今,本座左倚西蜀、右连东吴,两面得助,纵是曹真、曹休、司马懿三贼齐来,又能奈我何?”

    李辅听了,他的反应却与孟兴、邓贤二人的盲目乐观不同,眉角边带有隐隐忧色,只是在此时此境之下不好多说什么。

    正在这时,书房门外守卒扬声禀道:“启禀太守大人,征南参军梁机大人有事前来紧急求见!”

    “梁机?他赶来这里做什么?”孟达面色一僵,愕然自语道。他沉吟了一会儿,把手向外一摆,孟兴、李辅、邓贤等会意,一齐退身隐到书房那座宽大屏风后面藏了起来。

    只见书房木门一开,梁机满面汗垢,似是刚下坐骑而不及休息,一头便直撞进来,张口就喊:“孟将军!你大事不好了!”

    孟达一听,心弦登时“刷”地一紧,几乎便要从那席位上跳了起来,脸色微微发白:“梁君——孟某有何大事不好,还望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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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6 14:00: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节:临机决断(3)


    “孟将军莫非还不知道?近日诸葛亮帐下偏将郭模投降了申仪,他向申仪举报您与诸葛亮内外勾结、企图谋反作乱——申仪已在司马大都督面前告了您的黑状了!”

    “什……什么?”孟达听罢,当场如遭五雷轰顶。哎呀!想不到自己千防万备,此刻居然还是东窗事发了!郭模何许人也?竟能将自己与诸葛亮暗中交通之事泄露了出去?申仪这厮一下抓住了自己的把柄,果然就已屁颠屁颠地赶到司马懿那里告密了……他心念急转之下,面腮到处都渗出了密密的油汗,活脱脱就像一副被烈火炙熟的猪脸。他咬紧牙关,先自定住心神,鼓着两眼看着梁机,恨恨地说道:“申仪这厮信口雌黄、搬弄是非,实在可恶!本座之心,可鉴天日,哪里有什么里通敌国、勾结外贼的谋逆之举?!这一切都是他编造出来陷害本座的!请梁参军明察啊!本座先前曾经举劾过他兄弟俩诸多擅权违制、贪赃枉法之恶迹……他是一直对本座怀恨在心、伺机挟私报复啊!万望梁参军不吝相助,去司马大都督面前为本座陈情明志啊!”

    “嗨!梁某若不是先前在镇南府中晓得你和申仪两人那一场过节,对你的为人品行倒也清楚,今日怎会巴巴地跑来给你报讯?”梁机随手拿过他案头上放着的一条白毛巾,往自己脸上抹了几抹,擦掉了一些尘垢,然后大大咧咧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孟将军你也真是——为何凭空便与申仪兄弟这等小人作对,引来了他的捏造陷害之言?有些恶人,是轻易招惹不得的。”

    “是、是、是!”孟达也伸手揩了揩自己额头的油汗,陪上一脸媚笑,“孟某当初举劾他兄弟二人,也是为了维护国典纲常,纯是出自一片公心——这一点,梁参军您曾在夏侯镇南手下待过,您自然是清楚的啦!却不知司马大都督对此事态度如何?”

    “你所说的一切,司马大都督也都知道了。他乃是何等公正严明的贤人?岂会被他申仪以如此之事蒙骗了去?”梁机将那白毛巾往案板上一甩,凑过来朝孟达挤眉眨眼地说道,“你放心……梁某在司马大都督面前替你美言过了。大都督他老人家也信了梁某的话,将申仪那厮送来的举报书反复验看了许久,最后是这样说的,‘孟将军昔日弃暗投明而归我大魏文皇帝,夏侯镇南、桓阶令君皆对其深信不疑,郑重托付以西南守疆之要任,可谓君明臣忠、心贯日月也!孟将军既如此获信于大魏,而反之则蜀贼上下谁人不是切齿深恨孟将军耶?诸葛亮若真欲与孟将军有所叵测之事,必定守口如瓶、周密之极,岂又会让偏将郭模之流知晓也?不过是申仪为陷将军于不义,而令郭模捏造此事以欺骗本督罢了!本督决不受人愚弄而妄疑大将!’”

    “哎呀!大都督果然是英明绝伦啊!难得他如此信任孟某,孟某真是感激之极啊……”孟达一听,眼皮眨了几眨,一串泪珠掉了下来。    “司马大都督此番让梁某前来贵郡,便是告知孟将军,你须得与申仪不计前嫌、和衷共济、勿生疑忌、共匡魏室。而且,他还要让梁某在见过孟将军之后,便立刻前往魏兴郡,给申仪太守送去一封亲笔斥责信。对了,瞧梁某这记性儿,差一点儿都忘了——司马大都督临行前交代了:他这封亲笔斥责信,一定要交由孟将军您**过目……”

    孟达接过那封帛书拆开一看,上面果然是司马懿龙飞凤舞、遒劲灵逸的笔迹:

    申仪太守:

    吾与前大都督夏侯镇南联姻为亲,吾今日之信孟君,犹如夏侯镇南昔日之信孟君也!吾初临荆州,而甚需孟君与汝辅弼之力也!汝与他皆为吾左右两手,千万勿得相伤也!含沙射影之鬼蜮伎俩,岂系君子之所宜为乎?郭模之事颇有蹊跷,汝亦勿得妄信。切切吾嘱。镇南大都督司马懿手书

    一个字一个字看罢此函之后,孟达不禁泪流满面:“司马大都督如此信任孟某,孟某当真是肝脑涂地亦无以为报了!”

    梁机瞧着他那副假模假样的表情,心道:梁某就是要哄得你眼下且信了司马大都督的话,届时你自会“肝脑涂地”地来扯个“报销”的了!他暗暗一笑,顺手收回了那封写给申仪的帛书,向孟达一拱手,意味深长地道:“将军您既是这般承蒙大都督信任,梁某也相信您必会兢兢业业、勤守西疆以报之!这一点,梁某是在大都督面前替您拍了胸膛打下包票的!罢了!罢了!梁某还要带上这封斥责信去魏兴郡代司马大都督好好教训一下捕风捉影的申仪那厮呢……孟将军,请恕梁某不能久留,就此告辞了!”

    孟达眼瞧着他已走到了门槛边,却听得屏风背后李辅轻轻一咳,他立刻像触了电似的反应过来,脱口就大喊了一声:“且慢!”嗓门之大,直喊得响若炸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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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6 14:02: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节:临机决断(4)

“孟将军——”梁机被他喊得全身一颤,急忙回过头来,“您这么大声气喊什么?唬了梁某一大跳!”
       
    “哎呀!本座差点儿忘了一件顶要紧的事儿,”孟达眼珠一转,换上一张笑脸说道,“这个……还请梁参军稍为止步,且容本座好生设宴款待您几日,一尽对您在大都督耳边承间婉转美言之恩的答谢之情。”

    梁机脚下一停,瞥见孟达眼底隐有异光闪烁,便知他终究还是未能彻底相信自己,心中暗想:这一出戏,既然非演不可,就须得一演到底、演得惟妙惟肖才行!他就呵呵一笑,站住了身形,满面堆欢,抱拳答道:“孟将军既有这番美意,梁某岂敢轻加拂逆?酒宴款待嘛,您倒不须太过费心了……只是梁某近来囊中有些羞涩,这桩小事儿可能有请孟将军您稍为考虑才是。”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您且去驿舍休息着,孟某待会儿让李主簿来领您到账房处,到那时您自己想支领多少铢钱就支领多少铢钱吧!”

    一直看着梁机的背影施施然从书房门口那里渐去渐远,孟达就像一个浸透了水的泥人似的瘫坐在榻席之上,眉目之间神采尽失——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被梁机带来的这些消息和谈话给彻底搅蒙了!

    这时,孟兴、李辅、邓贤等人从书房那座屏风后边转身而出,一齐来到他榻席前立定。

    “你们怎么看这件事儿?”孟达喘息未止,便慌忙问道。

    “梁机这厮来得真巧啊!”邓贤沉吟着开口道,“他莫非是来花言巧语蒙骗舅父您的?”

    孟达沉着一张胖得近乎浮肿的圆猪脸,并不答话。

    “依孩儿看来,这梁机和父亲您谈吐应对之际甚是从容自然,毫无矫伪之态。他应该不会是来蒙骗父亲大人的吧?况且,平日里咱们私底下送给他的‘孝敬钱’也不少……”孟兴亦是满腹狐疑地说道,“要知道,倘若他们万一真的清楚了父亲大人归义成都的种种举动,那么派这梁机今天前来安抚父亲大人又有何意义?他那不是自投死路吗?梁机有这么傻,愿意来当这送上门的‘替死鬼’吗?”

    孟达将灼亮的目光投向了李辅。李辅微一凝思,向他开口言道:“主公刚才巧妙发言将梁机羁留下来,甚是得宜。但,此事也不宜久拖。属下适才一直在暗暗思索,今日梁机所谈之事的关键之处,还是在于为何竟会有郭模此人向申仪、司马懿等泄露了主公您与诸葛丞相里应外合、共灭曹魏这样的机密之事。”

    “不错!李君之言可谓一语破的!”孟达沉沉地点了点头,“须知本座与诸葛亮暗中联络、内外呼应之事,应该只有双方寥寥数人知晓,怎会被郭模这样的小小偏将泄露出去?倘若真会泄露而出,除非……除非……”

    “除非乃是诸葛丞相本人所为。”李辅接上了话,一口答道。

    “诸葛亮?”孟兴、邓贤二**吃一惊,“怎么可能!他怎么会自己泄露这等机密之事?”

    “若不是他自己有意泄露,那又有谁有这个可能?”孟达冷冷地横了他俩一眼。

    “不过,属下也很疑惑:诸葛丞相自己向外泄露这等机密要事,实在是大大出乎常理之中——他这样做的用意又何在呢?”李辅皱着眉头久久沉吟着。

    恰在这时,书房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叩了四下。孟达连忙向孟兴一丢眼色。孟兴会意,立刻上前开门出去了半晌,又回身关门而入。他脸色显得大为意外,将手中拿着的一封信函呈上,诧然道:“父亲大人,诸葛亮竟派了他的一员贴身侍卫,也就是咱们的同乡——那个叫做孟小四的,翻山越岭从汉中郡日夜兼程徒步赶来,要将此信送呈父亲大人亲阅!”

    “孟小四?是他带来了诸葛亮的信?”孟达急忙伸手一把抓过,拆开一看,果然是诸葛亮那疏密相间的一幅清丽小隶:

    孟君亲启:


    请恕本相疏忽失责,一时不察,竟让帐中偏将郭模忽生异心而窃了“青莲碧玉玦”叛投申仪之处。只恐我等里应外合、匡汉讨魏之机密大事已尽泄于外矣!孟君千万不可坐等祸发,自收悉此信之日始便当速速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趋魏兴郡之后背而猛攻之!本相亦会同时调遣强将劲卒自魏兴郡之正面而奇袭之!我等两面夹击,则魏兴郡腹背受敌,必不能支,指日可破矣!魏兴郡一破,伪魏之西南门户顿开矣!而孟君举手便成我大汉中兴第一功臣也,陛下以万户之侯、三公之爵亦不足以赏君也!欣然预贺之余,本相仍切切叮嘱焉:当前情势之危急犹如火燎眉睫,孟君此刻万万不可迟延,务必见信即发,不然迟则生变,悔之无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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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26 14:03: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节:临机决断(5)


     孟达看完之后,不禁气得连连顿足长叹:“哎呀!这个诸葛孔明!你怎么如此不周不密地泄了此事?真真正正是害苦了孟某也!”

    李辅上前取过诸葛亮那封密函细细看罢,沉吟有顷,肃然谏道:“主公此刻悔也无用矣——事已至此,依属下之见,别无他途,唯有谨遵诸葛丞相所言,一方面让孟小四快快赶回汉中郡报讯,请他们火速发兵来援;另一方面则速速举兵**,趁申仪目前尚未准备完善之际,连夜潜军直袭魏兴郡之背城——只要一鼓作气攻下魏兴郡,我等便为大汉王师打开了曹魏的‘西南大门’,数万大汉精兵一拥而入,则我等自是安然如山,再也不惧司马懿之闻警来攻了!”

    孟达歪着头听完了他的这番话,思忖了许久,却忽地开口向邓贤问道:“贤侄,你近来可曾与高冲联系过?李严那边可有什么消息送来?”

    邓贤摇了摇头:“自从上次高冲一别之后,李严那边再没什么消息传来了。”

    “主公!诸葛丞相今日来信讲得如此深切,看来他的这些话是代表了整个大汉朝廷的意见——李严可能是只得待在永安宫留守不出了,对他您是再莫抱什么指望了!”李辅很是着急地继续劝道,“您且按着诸葛丞相的信中之话切实去办吧……”

    “且慢!李辅——你慌什么啊?反正此刻司马懿看上去还没起什么疑心,我等也就不必再这么火烧火燎地去魏兴郡那里自蹈险地!老实说,魏兴郡那里也着实是有些难以硬攻,我孟达岂能只为他诸葛亮一纸之函就轻易折损本部兵马?我可舍不得呢!还是让诸葛亮自己的十余万大汉天军为本座啃下那块‘硬骨头’吧!”

    “这……这……”李辅一听,不禁面色剧变,“主公——速速举兵**,杀出魏兴,实乃我等转危为安的唯一生路!您千万不可视为等闲啊!”

    “不行!他诸葛亮就是想借我新城郡之众为他做‘铺路石’以打通进军曹魏的‘西南门户’——哼!我的这三万人马可是日后用以在蜀汉之域立基建业的最大本钱,岂会为他而白白损失乎?李辅!本座心意已决:我新城郡倚山靠岭,三面环水,地势险要之极;而且本座在城里早已囤积下一百六十万石粮食,足可支应城中三万将士在此据守整整一年!他司马懿就算是闻警火速来攻,我兵精粮足、城坚池险、易守难攻,又有何患?”

    李辅想了一想,觉得还是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正确意见,便痛心疾首地言道:“主公,诚如您之所言,我方兵精粮足、城坚池险、易守难攻,但归根到底我等所据守的始终是一座孤城、一座死城啊!倘若司马懿一路分兵敌诸葛丞相于魏兴郡外,一路分兵拒东吴援军于木阑寨下,斩断我方的一切外援之路,然后再对我们这座城池来一记瓮中捉鳖的毒招——那时候,我方战局岂不成了一盘死棋?”    “你这李辅,遇事怎是这般怕前怕后、畏首畏尾?简直是大长敌人威风,大灭我方志气!诸葛亮这么一激一逼,你自己就先乱了分寸哪?告诉你——他就算是提兵十万来攻,但这一带山路崎岖、运粮不易,又能在我这坚城高垒之下撑得了多久?只要本座能够耗上他一月数旬,而届时诸葛亮兴兵征伐于西、陆伯言挥师震撼于东,司马懿自己又粮乏兵疲,也唯有不战而退了!”

    李辅听他这般自我陶醉、盲目乐观,已知他实是鬼迷心窍、利令智昏、难以救药了,只得长叹一声,闭上了口不再多言。

    孟达却以为自己终于将李辅彻底辩服了,就自鸣得意地嘻嘻一笑:“孟小四既是来此,也总不能让他空手而返吧?也罢,待我让他带回一封信函去好好启示一下诸葛亮!”于是便扯过一张绢帛,提笔写道:

    诸葛君亲启:

    适承钧教,吾安敢少怠乎?窃谓骤然起兵而取魏兴郡之事,岂非太过张皇也?待吾城池修固、内外俱备之余,方可徐徐图之!司马懿亦未必疑吾。纵使他闻警来攻,亦滞于失机也!宛城离洛阳约千里之遥,距新城又有一千六百里。若司马懿探悉吾之举事,必先表奏魏主许可,往复之间已耗一月之时,他之来此何其缓也!而吾自可从容举兵而俟尊驾相会于汉水之滨,共枭此贼首级于坚城之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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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30 17:11: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节:城池之下(1)


    新城郡北、西、南三面均是河流环绕,而且这一条深深的护城河都是从城池北方的汉水引来的,可谓“常流常满,四季不涸”。倘若有谁想像对付普通城垒的护城河一般以汲车抽尽之,几乎是永无可能!

    此城唯有东墙之外,是一条平坦宽阔的陆路。它是连接城内城外唯一的通道,同时它也最有可能是敌军攻进城里的“切入口”。孟达在得知有自己举事之密已泄后,马上便派了郡尉邓贤和屯田校尉程可带领五千战士在东墙外面日夜劳作,层层设置鹿角栅栏以备护城之用。

    “树桩下次要砍得再粗些——这几根不行!马上换掉!至少要换成桶口般粗!”邓贤乘着一匹枣红马,顶着火辣辣的日头,一边仔细巡视着栅栏工事,一边用手揩着脸庞的热汗,不时地向那些工兵呵斥道,“你们见识过荆州兵的那‘霹雳车’有多厉害么?那一年本尉奉孟太守之令到当阳县协助夏侯镇南攻打江陵城——啊哟!好家伙!程可——你怕是没看到过,那‘霹雳车’抛出去的石块足有磨盘般大!吴军那些海碗样粗的栅栏全被砸得七零八落!”

    “邓郡尉你放心——依程某看来,那‘霹雳车’再厉害,只怕也运不到咱们这崎岖险峻的深山老林里来吧!”程可与他并辔而行,嘴里唠唠叨叨地说着,“程某也曾见过那‘霹雳车’啊!它在城墙下搭起来足有二十多丈高,都有城墙高了……那得花费多少人力、马匹才搬运得到这深山险地里来啊!”

    “程可呀!你这样说就有些不对——俗话讲,‘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既然是要拼死举事,就应当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倘若司马懿那老小子真是将那‘霹雳车’拆开了用马车一辆一辆地硬拉了进来又咋办呢?”邓贤这个人最是不喜手下做事敷衍潦草,开口便驳斥起来,眼角余光一掠,手中马鞭就朝旁边指了过去,“你们几个过来——用麻绳把这几个鹿角栅栏捆绑得再牢实一些,像这样松松塌塌的怎么行?”

    他话音未落,耳朵里蓦地听到半空中“咻”的一声锐响一划而来。

    “波”的一声轻轻爆响,他目光一敛,只见一支粗若拇指的狼牙箭远远飞来,正钉在自己那匹坐骑裸露于甲胄之外的马眼上:箭杆足足贯进那马头内三寸有余!滚烫的血液一下飞溅开来,有几点还洒在了他的脸颊上!

    那浑身披甲的枣红战马稀溜溜一声惨叫,前蹄扬起,后腿狂蹬——邓贤大叫一声,竟被那马一下给颠了下来,“扑通”一响,在死硬的黄土地上摔得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在他勉强爬起身来的时候,自己那匹坐骑已是随着一声哀鸣,缓缓软倒在地,抽搐着渐渐僵硬了……

    “有敌军偷袭!”程可扯开公鸭般的嗓子呼叫着,一夹马腹,率领着一队骑兵往前就冲了出去,“快!快!快!大家快反击!”

    他还没向前冲出十五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疾驰而至,一匹没有披甲的白马从滚滚尘烟中豁然冲了出来!

    那马背上竟然没人……

    程可正在一怔之际,一柄红缨长*已经从那匹白马的右下腹部飒然掠了出来,化作一弧银光划过——程可只觉颈侧一寒,随即一股勃发奔放的热流便自颈项间一泻而出。随着这热流的快速喷涌,程可只觉得浑身的热量和力气都在急速流失着……他摇摇晃晃地扯着缰绳想稳住身形,只是他无论如何使劲,似乎都无济于事,晃了几晃,“咚”的一响从马背上栽倒了下来!

    在程可倒下地来之前的最后一瞥里,他看到的是一个白袍银铠的高大身影,凛然雄踞于适才所见的那匹无主白马的背上!

    “牛金!”邓贤在后面瞧得清楚——这员白袍骁将赫然正是名震荆楚的襄阳太守牛金!

    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是——跟在牛金身后的那个手端六尺劲*一箭射死自己战马的黑衫小将,居然正是一两个月前还在新城郡街坊集市间叫卖铁器的青年商贩州泰!

    邓贤咬了咬牙,正欲举刀喝令众军准备抵抗。他一仰头,赫然竟望到对面的岭峦丛林之间一杆杆“魏”字旌旗齐刷刷地直插而起,迎空招展,纷纷扬扬,恍若一片黑云翻翻卷卷——也不知那漫山遍野之际藏了多少伏兵!

    “啊呀!大事不好了!”邓贤一下扭转了身,抢过一匹坐骑,飞也似的往城东门内狂奔而回——他一边打马急驰,一边嘶声大叫:“快快合拢鹿角,关上城门——大队敌军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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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30 17:12: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节:城池之下(2)


    他这带头一跑,他手下的那些兵卒们哪里还会舍生忘死地听令去“合拢鹿角”?也都纷纷弃了工事,跟在他马后撒腿一溜烟儿似的逃了……

    州泰慢慢放下那架六尺劲*,轻蔑地瞧着他们的背影,“呸”了一声,道:“真没用!”然后,他望着那些被邓贤和孟军抛下的重重鹿角栅栏,轻轻一笑,侧头对牛金说道:“孟达这厮可真有趣——居然替咱们把安营立寨的木料都准备好了……”

    “不要以为在那丛林之间光插了几杆旌旗、假布了几道‘疑兵’,就真能唬住孟达他们了!他们醒过神来后一定会疯狂反扑的!”牛金在马背上永远是那么一副冰冷沉峻的表情,“你马上去后面调派一千战士上来,带上火、油、烟硝等,把这些鹿角栅栏全都点燃了,烧得旺旺的,让他们暂时冲杀不出来!咱们也不要擅自妄动,静待大军后续人马悉数到齐后再说……不要忘了司马大都督临行前的密嘱,‘不惧贼战,只忧贼逃;封其出路,瓮中捉鳖’!”

    州泰神色一凛,肃然应了一声:“是!”

    两日之后,也就是孟达给诸葛亮写出那封回信的第八天早上,司马懿率领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到了新城郡城池之下!

    一股低沉浑厚的号角之声从魏军队伍中缓缓响起,紧接着四面八方回应着发出了一波拥着一波的沉浑声浪,激荡起伏、连绵不绝,仿佛萦绕了整个城池。

    马蹄阵阵、尘土飞扬——朝霞辉映之下,一队队步骑便如一道道激流一般直泻而前,然后汇合为一,形成一片滔滔**!

    在那一片由魏军士卒组成的“**”之中,一辆辆高耸云霄的“霹雳车”、云梯缓缓驶来——后面是一排排形同独角犀牛的铁壳冲车轰轰然紧随而上。

    面对这等威武雄壮的大魏王师,新城郡便似变成了一叶孤舟,在无边无际的惊涛骇浪之中摇摇欲坠!

    新城郡东城楼的指挥台上,孟达右手紧握刀鞘,把腮帮子咬得鼓鼓的,远远地望着城下的敌军情形,满眼全是惊恐之色——司马懿和他的兵马这么神速地便杀到了城池之下,实在是出人意料!

    在他的视野里,那一片明晃晃的刀山戟林之中缓缓升起了一杆黑色大旗,上面绣着金边包裹的“司马”二字,迎风猎猎飞舞,犹如一头雄狮般凌空欲起!不消说,那大旗下立着的那一团焰红的一人一骑,就定是司马懿无疑了!

    孟达当然看不到司马懿此刻的表情,但他已想象得出司马懿的脸上必是挂满了浓浓的笑意——那种笑意透出来的一定是先前他在长乐殿上曾经见到过的刺骨的轻蔑!孟达一想到这里,就禁不住把牙齿咬得“嘣嘣”直响,只恨不能夺过一支*箭射毙了他!

    “梁机小儿!你居然敢跟着你的主子一起来欺骗本座!亏了本座还这么信任你!”孟达一口闷气无处发泄,便恶狠狠地一转身,盯向指挥台偏柱上被牢牢捆缚着的梁机,跺脚大骂道,“司马懿这厮实在是诡诈无比,可恶可恨!你……你还笑!还笑!本座要割了你的脑袋为三军祭旗!”

    梁机瞅着孟达被气得丑态百出,就将脸上淡淡的讥笑之色一敛,凛然正视着他,冷冷说道:“孟达——你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快快向司马大都督投降吧!否则,天朝大军一旦进攻,你举城军民皆成齑粉矣!”

    孟达听得心头火起,便如被人一脚踩了尾巴的疯狗一般,跳起来就是一拳打在梁机的脸颊上,同时厉声喝道:“你这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本座先让你化成齑粉!”

    梁机的脸被“砰”地打得向左一偏,立刻绽起了一团淤青——他慢慢转过头来,朝着色厉内荏的孟达冷冷地剜了一眼,只“呸”的一声吐出了一口带着丝丝鲜血的唾痰!    孟达更是勃然大怒,“刷”地拔出鞘中宝刀就要砍去——这时,李辅却喊了一声“使不得”,从旁将他拦腰抱住了!

    “滚开!本座要杀了他!”孟达一边猛力挣着,一边恨声大叫。

    “主公息怒!主公息怒啊!”李辅拼命抱着他不肯放松,“这人亦堪称一介视死如归、不辱使命之义士!此刻杀他也是无用,反得滥杀义士之名——不如且学匈奴囚待苏武之法,暂时先将他收押起来!”

    他一边这么劝着,一边向旁边丢了一个眼色——几个士卒上来,急忙将梁机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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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30 17:13: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节:城池之下(3)


    他们正在争执之际,“轰”的一声乍然响起,几乎震耳欲聋——接着脚下的城墙地砖面上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颤抖!李辅一下放开了孟达,目光投向了城墙之下,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喃喃道:“他……他们开始攻城了!”

    孟达站定身形,不禁突地打了一个寒战,浑身一下汗毛倒竖——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一瞥之间,只见一辆辆二十多丈高的“霹雳车”正在城下渐渐驶近——然后又见它们的巨型拍杆齐齐一扬,一块块重达三四十斤的巨石如同天降雷霆一般狠狠抛出,向城楼上飞砸而来!

    “主公小心!”随着李辅一声呼喊,两个亲兵应声蹿来,举起巨盾挡到了孟达的身前。“嘭嘭”一阵巨响,大石块纷纷倾泻在城楼甬道上,激射开来的石屑漫天乱飞,犹如一枚枚铁弹般强劲有力!

    孟达躲在盾牌的遮蔽之下,听着周围被碎石击中的士卒们发出的声声惨叫,他的心一下揪紧了:这个司马仲达,果然是有备而来!连“霹雳车”这样的重型军械都用上来了——新城的形势实在是危哉!危哉!看来自己得务必尽快向诸葛亮和陆逊求救了!

    他正在急急盘算之际,场中忽又静了下来!一时之间,东城墙下,倏地万籁俱息!

    孟军正自惊疑莫名,猝然听得漫空飒飒声响密如蜂鸣,灌耳而来!

    孟达小心翼翼地刚从盾牌后边探出头来,就陡觉脸皮一凉,一股劲风扑面而至——他慌忙一缩脖子,“嗖”的一响,一支*箭紧贴着他的脸颊擦过,一溜血水滑落,立时感到脸上一股**辣的剧痛直透心扉!他忍不住伸手捂着尖叫了一声!

    “孟将军快卧倒!”亲兵们惊慌失色,飞身扑来,将他一下压倒在地,用他们自己结实的身躯护在了孟达的上方!

    孟达惊魂未定之际,只听得“嗒嗒嗒”一串声音响起,又有千百架云梯纷纷架在了城墙墙头之上!

    接着,城楼上下的震颤变得越来越激烈——魏军那蒙着生牛皮的铁壳巨型冲车一辆接一辆撞开东城墙外的一排排鹿角栅栏,直向城门疾撞而来。厚厚的东城闸门被撞得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尖响之声!

    “顶住!顶住!给我顶住!”在众位亲兵的身体庇护之下,孟达伸出了头,狼狈万分地喊道,“一个也别让他们杀进城来!”

    东城墙外的一座山岗之上,司马懿驻马而立,远眺着四下里的情形。牛金、州泰、曹肇、司马师等将领似雁翎一般两边排开,侍立在他左右。而他们马后二丈开外,则是四百名甲胄鲜明、戈矛闪亮的护卫亲兵。山冈之下,箭雨纷纷,烈焰腾腾,吞云蔽日——原来魏军还在一刻不息地攻打着新城郡!

    司马懿静静地望着那一切,表面上镇定如常,心中便似远处的汉水河一般波涛汹涌——他已经亲率大军猛攻此城足足七日七夜了,那孟达和他的手下竟然甚是顽强,一直拼死抵住了自己的猛烈进攻!鹿角栅栏被已冲破了十三四重,城墙厚壁也被己方打缺了七八个裂口,但隔不了多久,孟达手下的劲卒们硬生生又顶着箭林弹雨几乎是用血肉之躯和着泥石、木材给堵上了!

    他微微皱起了两道浓眉,忽然问道:“魏兴郡那边的情形如何?”

    牛金闻言,马上接过来回答道:“三日前诸葛亮虽然派来了王平、姚静、郑陀等蜀军将士二万三千人前来猛攻魏兴郡,但在家兄和申仪太守的勇力合作抵抗之下,他们始终未能占得上风。”

    司马懿微微颔首,淡然言道:“唔……那可真是辛苦牛恒君了。他们在那里守得越好,我们才能在这里打得越顺啊!”

    “启禀大都督,末将仍是不免有一个担心,不知该讲不该讲?”曹肇眉宇间忧色沉沉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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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30 17: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节:城池之下(4)


    “讲!你但讲无妨!”

    “末将担心的是:倘若那贼酋诸葛亮一怒之下集结了十二万伪蜀大军一齐出动前来攻打魏兴郡,我等又当如何回应呢?”

    “唔……应该不会吧?”司马懿抬头举目望向那西边的天际,悠然而言,“首先,‘恃重而发、循序渐进、稳中求胜”是诸葛亮的一贯作风,他是不会为一座魏兴郡而做出这种‘孤注一掷’的冒进之事的。毕竟举三军之力而拔一小城,令人有‘胜之而不武、不胜而可笑’之感;其次,最关键的一点,据本督所知,曹将军你的堂伯曹真大将军已亲率大军从长安城出发,准备沿斜谷道而杀入汉中郡,与诸葛亮正面交锋。在这样的情势下,你认为诸葛亮会分出太多的兵力来攻打魏兴郡吗?”

    “这……大都督的分析鞭辟入里,末将佩服!”曹肇听罢,眉间忧色这才渐渐散去。

    司马懿哂然一笑,又问了一句:“木阑塞那边的情形呢?”

    这一次却是司马师来答话了——他现在已调到司马懿身边任军谋掾之职了:“启禀大都督,木阑塞那边,四日前陆逊派了一万援兵自西陵城连夜前来偷袭——可是他们岂料大都督您早有绸缪,在裴牧君和夏侯将军一顿迎头痛击之下,他们已经损兵折将,退了回去……”

    “一万援兵?陆逊只派了一万援兵前来偷袭木阑塞?”司马懿脸上满是说不出的惊愕之色,“这也太潦草敷衍了吧?陆逊近来用兵怎会如此糊涂——此事若是换成了我司马懿,我一定会抓住机遇,毫不犹豫地调发至少四万以上的精兵骁骑,兵分两路,一虚一实,双管齐下:虚的那一路大张旗鼓直袭江陵,引得裴潜无暇分身前来驻守木阑塞;实的那一路则衔枚潜行,疾趋而到木阑塞下,偷偷打夏侯儒一个措手不及!他这样做,或许还有一线侥幸成功之机!呵呵呵……而今他既是虑不及此,本督再无后顾之忧矣!自此可以心无旁骛地全力收拾新城郡了!”

    “大都督料事如神,新城郡指日可下矣!”众人齐齐赞道。

    “新城郡,我等迟早会拿下的。不过,依诸君之见,此刻我等须得采用何种方略才能速速攻下这座城池呢?本督在此深望诸君不吝建言。”司马懿“呼”地一下转过身来,神情恳切地向他们问道。

    州泰瞧了瞧那远处战火连天的新城郡,正色沉吟而道:“启禀大都督,依州某愚见,值此争分夺秒抢攻城池之际,我军不如及时启动先前一直潜伏在新城郡中的八百死士,乘乱狙击行刺,借机扰乱敌方的军心……”

    司马懿缓缓点了点头,慢慢说道:“两军相持不下之际,正需求有意外之击而扭转局势——很好!古语有云,‘养士千日,用在一时。’州泰,你且下去好好办妥此事吧!”

    州泰恭恭然欠身领命而应:“诺。”

    “大都督,属下这几日冥思苦想,倒谋得一策。”司马师早已跃跃欲试,借了这个空儿便开口进言道,“属下已经反复踏看了新城郡周围的地形,发现它这里的地势是东高西低、北高南低,犹如簸箕之形。此城虽然拥有北、西、南等三面环水之地利以阻隔我大军逼近,但我军亦可以‘反其道而制之’,将从它北面流过的汉水用挖渠筑坝的方法引到东城门外,然后乘势决堤以水灌城而攻之!如此一来,新城郡必破无疑矣!”

    司马懿听罢,凝眉沉思片刻,忽地笑容一展,向周围其他诸将问道:“呵呵呵……水攻之法?!诸君以为此策如何呀?”

    场中诸人一下静了下来:他们差不多都知道了这个先前取假名为“马斯”的军谋掾就是司马懿的长子司马师,对他的建议谁还敢妄加评论啊?

    司马懿仍然不动声色地款款而言:“自古至今,以水攻城,亦可算是一条便捷快效之奇策——但,它真的就没有什么弊端吗?恐怕还得详加思忖方可……”

    司马师本来以为自己所言之计出人意表,完全可以获得父帅的大加欣赏,不料司马懿仿佛对此计并不十分看好,似有犹豫顾虑之念。他双眼一转,正欲开口继续补充论证,却见州泰踏前一步,脸色显得有些彤红,额角间也微微见汗,但仍是肃然直言而道:“司马大都督、司马大公子,请恕州某失言冲撞之过——那‘以水攻城’之计先前州某也曾想过,但州某最后舍而不献,便是觉得它固然能够便捷取效于一时,却必会导致城中无辜百姓死伤惨重而失去民心。州某一向以为用兵之要诀,在于‘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所以,古今良将非到万不得已之时,决不会用水攻之计滥杀无辜,以避残暴不仁之恶名,以收民心归顺之实效。我堂堂大魏天朝王师兴兵讨逆,来得堂皇正大,又何须借助此计急于攻城而失人心?更何况新城郡在大军围困之下,已成一座孤城,只需加大攻其军心之力度,早晚便可一鼓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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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30 17:15: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节:城池之下(5)


    司马师听了,脸上不由得倏地红了半边,心想:好你个州泰,身为我家亲信死士,居然却当着众人的面这般直贬我之建议,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了……哼!父帅那般青睐、重视于你,你就是以这等举动回报我司马家么?他正想之际,耳畔又听得那边曹肇似是阴阳怪气地冷笑了几声以示嘲讽,这更让他心头怒火“腾”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他猛地一跺脚,眉发暴张,状如怒豹,当场便要发作起来……    就在这时,司马懿却爽爽朗朗地哈哈笑道:“好!好!好!州君之言,实是深得用兵策略精髓之诀!好一个‘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只不过,本督听着怎觉得有些耳熟啊!你别是从他人那里抄袭而来的吧?”

    他这么嘻嘻哈哈地一说,倒弄得州泰一下涨红了脸,嗫嗫着不能作答——这是他从设在蜀汉内部的“眼线”口中听来的,据说是当年马谡在送别诸葛亮南征孟获之际所赠的十六字兵诀。

    但司马懿眸光一转,表情立刻凝重下来:“那么,依州君之见,我大魏天军此刻又当如何对城中叛军施以‘攻心之计’呢?”

    州泰定了定心神,瞧了那蓄怒未发满面涨红的司马师一眼,暗暗咬了咬牙,眸中怯色一掠而逝,向司马懿抱拳禀道:“司马大公子的‘以水攻城’之策略虽不可轻取,但也可以拿来另有妙用——依州某之见,不如‘将计就计’,来个‘此物彼用’,让弓*手们发射箭书入城,向城中士庶公然宣示,‘我大魏天军此番讨逆平叛而来,本可引来汉水灌城而攻,但念尔等城中士庶皆为孟达所胁迫作逆,而不忍殃及,亦不愿尔等与孟达贼徒玉石俱焚——所以,本督对此奇策弃而不用,万望尔等体察天朝大军的仁慈宽大之怀,速速弃暗投明,自行出城归顺。’司马大都督以为如何?”

    “好!好!好!州泰,你下去之后就依此‘攻心之计’而切实去行!”司马懿听得连连颔首,满眼都溢出洋洋喜色来,“此番讨逆之役,本督不以擒获孟达而为乐,唯喜居然察得州君之大才也!对了,本督还要提醒你一句:你下去后和本督幕府的那些记室们将那劝降箭书里面的词句还要多多润色点缀一下,务要写得情文并茂、娓娓动人方可。”

    他吩咐完毕之后,转过脸来直视着司马师说道:“子元啊!州泰君天生聪颖,智计多端,年纪轻轻已是难得的良将之材——古语有云,‘圣贤无常师,唯以能者为师。’你日后须得向他多多学习啊!”

    司马师听着父帅这话,急忙抑住心头的一切波澜起伏,缓缓敛去了脸上那一派浓浓的怒色,尽量使自己变得温顺平静下来,又是那么恭然答道:“好的,孩儿记住父帅的苦心教诲了。”说罢,他静默片刻,忽地回过了头,向州泰绽颜一笑,“州兄,师现在就陪同您一道去幕府记室张先生那里商议那道劝降箭书的写法……”

    潮湿的地室里,到处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气。虽然室内四角都点上了炽红的炬火,但整个地室依然看起来阴影幢幢、晦暗不明。

    孟达自那日在东城门楼上亲眼见到魏军矢石的威力之后,就再也不敢登上指挥台以身涉险,而是躲到了自己太守府后院的地下密室里关起门来龟缩不出。

    “父亲大人,眼下我新城郡处处人心不安——东街的郡尉署、北街的武库房,目前都遭到了一些不明人士的结队偷袭;南城有几座哨楼也在昨夜被人偷偷放火烧掉了!看来,我们城中先前早就潜入了不少的魏贼内奸。”孟兴满脸忧色地向孟达禀告道。

    “是什么人干的?公子您查出来了吗?”站在孟达书案右侧的李辅颇为关切地问道。

    “哼!那还用得着去查吗?这些人一定是当日那个卖铁小贩州泰在城中安插的同党——司马懿!你好阴险哪!原来这些年来你和夏侯尚那匹夫一直是在一正一反地唱‘双簧戏’来蒙骗本座啊!亏了你有这份耐心一直处心积虑地提防着本座!”孟达两眼鼓得就快弹了出来,那蛛网一般密布的血丝让人看了煞是骇异,“哼!本座也不必再和那些人兜什么圈子了!兴儿,你传令下去,把凡是自黄初元年本座进入魏国以来城里所有的外来居民,无论是务农的、经商的,还是当官的,都给本座一律收押入狱,找个机会统统杀了!”

    李辅一听,不禁大吃一惊:“主公!您此计差矣!自黄初元年以来,本城之中的外来居民何止千百家?在这六七个年头里,他们又与原有住户建立起了各种各样的关系网络,或亲或戚或朋或友,差不多都已经融为一体了——您怎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如今城外大敌当前,我等唯有上下一心、戮力对外、一致抗敌才是!您此令一发,岂不是将那些外来居民和他们的亲朋好友全部推向了司马懿那边?!”他这么激烈地抨击和反对是有根据的:在他李氏一族的姻亲之中,就有不少人士是外来居民!若是真要那样“大开杀戒”,只怕全城上下登时就大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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